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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转载]草木情,云水心——评论冯杰近年的散文创作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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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草木情,云水心

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 ——评论冯杰近年的散文创作



















自2010年至今,四年时间里,冯杰出版散文集《丈量黑夜的方式》《泥花散贴》《一个人的私家菜---说食画》、《捻字为香》、《猪身上的一条公路---手卷展》《田园书—冯杰散文》六部,除了《田园书》为大陆仅出的一本外,其他五本都是台湾出版,印制精美。我浸染在他的文字里,闻到一股独特的味道,那是童年乡村月光下青草那微腥的甜味,还有从李渔 、张岱、 袁枚,更远一点苏轼那一蓑烟雨任平生的情趣与云水襟怀。

在当下文坛,冯杰是散文界的一个异数,这个时代的写作都是向前,快速向前,贴着现实的身子,嗅到都是焦虑与夸张的伤感,但冯杰是向后看,缓慢地向后,你几乎从他的散文里看不到与时俱进的生活,他几乎全是向着消逝的事物,还有散落在时光深处的寂静微小的事物。我能想像出冯杰的样子,一袭布衣(不能想像他西装革履的样子),蹲在荷塘边或站在木槿树下,观察那些露珠是如何在荷叶上集结,最后倾泻到湖水,或者看一朵早晨盛开的木槿是如何瞬间凋落,或者他转身去看蚂蚁上树。

后来从他接受深圳《晶报》采访的文字里,果然得到了印证,他说:“小说是一种狗皮膏药,需要紧紧粘贴在现实的狗肚上,诗歌是要在天空飞翔的一种形式,散文则要紧紧匍匐在大地上,用来聆听大地上露水草木和万物之声。”

如草木一样寂静呼吸

冯杰写过一篇散文《树知道自己的一天》,他是在写树,我觉得他是在写自己,安静,自守,缓慢,谦卑,耐心与知足,他就是一棵树,固执地守望在乡村与书香之间,等待露珠与星子的清凉,接受黑夜的邀约和风的相拥,“树对大地的感觉和情感,强似人类百倍,没有人的贪婪和欲望。无砍伐与征服之心。长了这么大,树一直餐风饮露,靠自己的本领活着。”“ 树懂得一声不吭。树在一个地方站定,树的脚趾能抓住一场遥远的苦旅,一如树上的花朵能抓住乡村消逝的时光,一如空中奔波的彗星抓住了速度。”

“作为一棵树,它从不赶先,从不超越什么,它只固守着这一个地方,从生到死。热爱。笃定。坚守。延伸。”

这是说一棵树吗,我觉得冯杰在向着这个缺少“植物美德”的世界低语,这个世界现在的法则是动物丛林,快速,倾轧,算计,陷阱,而那些树一样人只能是边缘人,草木心性的人注定是竞争时代的失败者,但却是文字世界里富有者,文字偏爱那些安静自守的人,静能生智,定能生慧,像树木一样安静的人获得是大自然那无言而深厚的智慧,自然会教化给一个敏感的人以爱与美,而向爱而生,向美而生的人无疑是有福的。

一个人关注什么,就会在日常生活里看到什么。一个人看事物的姿态就是生活的姿态。而冯杰是习惯于低处观看,更关注那些看起来不起眼而又很有意思的事物,这种姿态与树的姿态一致,他内心是个书生,是个对苍茫世事洞若观火的人,对美与小的事物执著生爱的人,如果非要说他是树,那也应该是长在白云里的树,他看见了一切:世事,人生,河流,村庄,风声,雨滴,然后他只专注于自己的内心,“已识乾坤大,犹怜草木青”,这两句诗是马一浮的,我觉得用于冯杰的文章更适合。

    他写过多少草木?这些文字足可以编一本并不整齐划一的词典,这种词典不解决什么疑难,就是没事翻翻,让你觉得随身带了一个花园,或一个生机盎然的菜园。卷耳、马齿苋、白蒿、鸭儿芹、飞蓬、山莴苣、迷糊草、笔管草……。从他的书里知道,童年那老是挂在我们衣襟上不走的苍耳还叫羊带来,冯杰又从《博物志》上找到出处:洛中有人驱羊入蜀,胡翕多刺,沾缀羊毛,随至中国。然后,熟读《离骚》的冯杰又突然到了屈原那里,高洁的老先生认为“世上带刺的都是恶草小人,他把苍耳与蒺藜并在一起,一律视为小人。”所以冯杰为这些文字起了一个好玩的标题《坐在羊背上的小人》。他像个自足的农夫,站在自己家院子里,对着满院子植物指指点点,随口说出他们的小名与学名,然后给讲一串有趣的故事,最后又恢复了诗人的形状,他伤感地写道:爱我的人和我敬爱的人都不在这个人世了,在他们身边,如今长满了萋萋的青草,那些青草一年比一年高……

他写那些走在田野里,经常用细细滕蔓紧紧拉住你的裙子不丢的菟丝子,也写得妙趣横生,他说它们像“如乡村的爱情一样无土、无水、无根、贫苦,绝望而又缠绵。”他接着又开始渊博地告诉我:还有一种“於菟”那是小老虎的小名,鲁迅诗里就有“回眸看时小於菟”。在《诗经》里,菟丝子竟敢叫“唐”,竟像称呼历史上一个庞大的帝国。

他写葛花,也就是紫藤花,写得深情。“紫藤是先开花,后有叶子。那一年紫藤开花季节我母亲去世了,那年阳台上满满的一天紫云,像一种暗示,专门最后送母亲回归大地。母亲去世的第二年,花季来临,满满一树只开寥寥的几穗,出奇的冷落,等到我祭母亲三周年时,紫藤花忽然又开满了,像是一种草木纪念,花应有自己的周期,我知道这花也有自己的心思。”

读他的散文,我在感慨,我对植物的爱是结实而可触的,我爱花就把头伸进花蕊里,像个蜜蜂一样贪婪,我爱草就趴在地上,像个蚂蚁一样观察草上叶脉那曲折的纹路,但冯杰对植物的爱就虚幻得像是暗恋,他想像有余,实证不足,他更多地借植物写出自己的内心与回忆,也写出了植物在书卷里香气,他写植物就这样有趣,抽象而别致。

古书里记载老子的老师,临终留下遗嘱,要求他“过乔木而趋”,即路过老树要上前致敬。草木的声音,我们的耳根故障,收不到。但冯杰却听得到,所谓投桃报李吧。善待草木,以心察之,浑为一体,冯杰的“草木”才格外与众不同:“艾亦称艾蒿,冰台,医草。古人以艾炙百病。在《诗经》里,它经常出现,‘彼采艾兮’,艾香可称为古典正香,夹在书里,阻碍书鱼游动。《素问》里把艾解释得像童话:艾名冰台,削冰令圆,举而向日,以艾承其影则得火。冰火相溶,在这时如此和谐,艾是传递光明的一棵草,传递着小火。我们给父母上坟时,泪眼里我看到坟头长满了青艾,没有人去种,是他自己爬满的,艾,谐音的汉字,一地的爱呵,还有哀。”在这里,花,鸟,草,木,人,谁辨得清?把生命之境抬高了几层。

  日本作家珍重万物,认为草木有人格,而人,不过是行走的草木———人和万物是平等的,不分灵愚,休戚与共,情感相通。不难看出,这种哲学底蕴是老庄的,几乎与“刍狗”论同出一门。

在自然面前,一个草木之心的人,与之都是兄弟,舐犊情深。“如今,在这个现代社会上,每一个还能叫出几种草名的人都令我骤然无限感怀喟叹。”我觉得,读冯杰的书,你一定会爱上草木,也许严重的后果会成为一个植物控。

像动物一样有趣

除了草木之气,冯杰的文字也有趣之极,读着不自觉地浮起微笑。有时竟然想起金圣叹,他们的才子气与痴气如出一辙。笔记上有两则金圣叹临刑前的描写,一是他昔日想批佛经,和尚说,我出个上联,你若能对上,马上拿出佛经来让你批。和尚出的上联是:"半夜二更半",金圣叹听了,江郎才尽,怎么也想不起下联,结果在临死前,正值中秋,倒让他想起了一个绝对,是"中秋八月中",连忙要儿子去告诉和尚,可惜对联对上了,想批佛经也没时间了。另一则更神,说刽子手刀都举起来,他突然喊慢,说有话要对儿子说,儿子跑到他跟前,他用耳语悄悄说:"豆腐干与虾仁一起细嚼,有火腿味。"说完从容就义,他那宝贝儿子想半天,不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。金圣叹真是个有趣的才子,他有趣得忘记了自己的生命。这种对有趣的追求在冯杰这里是一脉相承的。难怪台湾九歌出版社陈素芳总编说冯杰的散文是“识者都爱,不读便罢,凡是读到冯杰散文者都会喜欢的。”

他在《尿素与布袋的关系》写道:尿素撒地了,留下空袋子,尿素袋子是化纤产品,料薄柔软,结实耐磨。手艺好的队长娘子就把尿素袋子剪一番,做成裤子和衣衫,队长娘子说:气死城里人穿着的‘的确良’……穿上这种衣服开会讲话时,还能看到前边印有的字样是‘尿素’,后面有‘日本株式会社制造’,就想漂洗煮染,小日本技术好,任凭如何处理,上面文字依然清楚。队长的屁股上恰恰有‘尿素’二字,每次散会,转身,大家都笑。       

他写《墙体标语  我观》中,让人一笑再笑,忍俊不禁。“乡村普及教育,我看到最生动的一条墙体标语是‘生女不读书,不如养头猪。生儿不读书,不如养头驴。’我抽调到乡村计划生育检查组,长桓黄河滩的标语有‘该扎不扎,房倒屋塌’,‘该流不流,扒瓦牵牛’是说妇女结扎引产。背景有点像日本鬼子进村。到滑县老家路上观有落差之美的标语‘提倡一胎,杜绝二胎,消灭三胎’恰好隔壁一修理车铺,上书标语‘吃饭补胎’。如我小时候看《水浒》里,那松林忽然闪出鲁智深。……因墙体拐弯还出现另外的效果,‘三个代表是……此处有弹棉花’到跟前一看,原来是两个胡同交叉口,墙体自由拐弯,标语自由拐弯,这是我在开封城所观,不敢私撰。”    

李时珍《本草纲目》‘驴’条目里,说驴子一身是宝,都可以治病,最后竟然能延伸到与驴毫不相干的驴槽,这真可叫爱屋及乌爱驴及槽,说‘小儿哭不止,仿三姓妇人抱儿卧之,移时即止,勿令人知。’李时珍怕证据不足,又道:‘锦衣诗云:谷囊悬门除鬼疾,画驴挂壁止儿啼。言关西人以蟹壳悬之,辟邪孽。江左人画驴倒挂之,止夜啼。’李大夫这偏方的效果咱先不说,但可得出:古代那些遇事不惊,逢难不哭的好孩子多与驴子有关。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 

说到行文的有趣,冯杰说:我一直坚持“有趣大于意义”,他说自己属于螺蛳壳里做道场的那一类玩物丧志、增闲得趣者。

我喜欢的另一个作家王小波对于有趣的定义,是“有道理而且新奇”。王小波说过,趣味是感觉这个世界美好的前提。

冯杰散文集的显著特点是每本都由自己插图,他的画属于文人画,画上写下文字,这文字都是妙趣横生,他画一只目光如炬的猫头鹰,写道:“辟邪图,以辟天下鼠辈及鸟人矣”。他画了一幅自画像,题款:“头发如乡村乱草,眼睛近看有点小,胸毛是贴上的,正在照葫芦画瓢。”使得海外散文大家王鼎钧先生这样评价冯杰的画:“一挥参化育,众卉出精神,无复池中物,惊为天上人”

窃认为,一个有趣的人是与这个尘世谨慎地保持距离的人,他远远地站着,对这个可笑而忙乱的世界发出嘲讽的微笑,这样的人与文字都能让你在笑之后,保持一份清醒与超然。冯杰才华横溢却拒绝发出他不感兴趣的声音;冯杰的散文风行台湾文坛,从余光中,痖弦,管管到张曼娟都是他的欣赏者,从张晓风、李瑞腾、林清玄、陈芳明到应凤凰、罗青、张瑞芬、张辉诚等评论家,台湾文坛老、中、青三代对他的散文可谓“好话说尽”,但在国内仍然不为大众所知。他乐于发出的声音却常常不能给他带来利益,他清贫而孤独,说着卓越的俏皮话。这俏皮话里面包含了他卓然独立的智慧和幽默,以及无比丰富的想象力与创造力。

王小波说,我活在世上,无非想要明白些道理,遇见些有趣的事。倘能如我所愿,我的一生就算成功。那么,如果你不幸没有遇到有趣的人,那读读冯杰的书也是使人生有趣起来的途径之一。

如蜗牛爬到青砖或翠竹上去

缓慢一词在现代已经是个带有对抗性的词语,因为这个时代是快速而瞬息万变的,现代人不是缺少快速,而是完全忘记了缓慢。冯杰的文字是让所有的时间都缓慢下来的文字,他笔下的世界都是安静而缓慢的,像木心说的那样,“从前的日色变得慢    车,马,邮件都慢   一生只够爱一个人 ……”。台湾著名评论家陈芳明如此评论说冯杰是“以缓慢抵抗现代” “每當俯臨他的散文,彷彿可以窺見一個乾淨而透明的靈魂。簡潔的語法,鄉愁的散發,無垢的美學,構成他的文學世界。他刻意慢下來,如秋天的一片葉,在風中緩緩飄揚,那樣從容,那樣無悔。以緩慢抵抗現代,為這時代心靈留下無可輕侮的證詞。”
  冯杰如此说过自己的文学观:“文学创作宛如一场马拉松赛,但它不是人生里的全部和所有,只是其中的一场,你得慢慢来走完它,还要一边欣赏两边的景致。我有蜗牛的耐性,会一直往前细行慢爬的,自己只要自信,迟早能接近或者爬到要去的那一块青砖或翠竹上面。”

冯杰把自己比作蜗牛,是说自己的缓慢,耐心与坚持。我不是一个太有定力的人,所以对一个一生中坚持做一件事情的人充满敬仰,冯杰文学创作已经有二十多年,他一直安静缓慢,不急不躁地做着自己的事情,不为任何外力所困扰,写着他认为的好散文:“形式上随意道来,散无定法。技巧上是欲说还休,戛然而止;内容上是悲天悯人,大地情怀”。

多少年对文字的敬爱与执著,所有的文字都听他的调派,再平实的语言也难掩他文字的魅力,心灵的光芒,是真水无香,静水深流。

他在20多年前就创造了一个“北中原”符号,20年的创作时间里,一直围绕其写作,可谓“固执”,文坛上曾称其为“北中原的圣手书生” ,据冯杰解释,他笔下的“北中原”不是具体的地理名词,只是一个虚构的文学名词,主要是受沈从文“湘西”和福克纳“邮票般故乡”这些文学符号的启发。冯杰自觉地为自己的文字找到一个合适的出发地,那是他的生命之根,文学的泉眼,他耐心专注地在其上种植生长属于自己的植物,四周弥漫着自己的文字气息。

  他从小跟随外祖父母在豫北乡下长大,他们教给了冯杰感恩、悲悯、宽容,且与世为善。让他通文脉,接地气。如今面对那块土地和逝去的亲人,他说自己的写作是在捻字为香,以文还愿。

冯杰的散文文气上接苏东坡,张岱,下接沈从文,汪曾棋,属于情趣沸然,水云襟怀。他自述自己写散文受到影响者很多,譬如在革命文艺里,有赵树理、孙犁,有明清小品,譬如张岱之类的一群作家。还有施耐庵、孟元老、冯梦龙、金圣叹、蒲松龄、周作人、梁实秋、沈从文、台静农、施蛰存、萧红、芥川龙之介、普里什文。他甚至文画通感误读,能从陈洪绶线条转折处得到一种文字在游走时必须斩决的感悟,把画感转化为文字。尽管一时不合乎文理,但能给人留下某种文字空间。从王冕的梅花骨朵上看到文字的密度和应该保持的距离。

  他说散文的最妙之处是:写到字穷处,坐看文起时。就像苏东坡划船走了,《赤壁赋》仍在。

冯杰多次表达自己认为的好散文的标准:文字平易简单,内容清澈见底,思想避恶显善。说家常话的文风,真水无香的,一碗白开水不放糖的文风。

归有光善于以清淡的文笔写平常的人事。王锡爵《归公墓志铭》说归文“无意于感人,而欢愉惨恻之思,溢于言表”。王世贞也说他“不事雕饰而自有风味”。我觉得像是说冯杰。他真是做到“无意为文”,写得像谈家常话似的。他的结构“随事曲折”,若无结构。他的语言更接近口语,叙述语言与人物语言衔接处若无痕迹。归的《项脊轩志》的结尾:

  庭有枇杷树,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,今已亭亭如盖矣。

  平常中包含几许惨恻,悠然不尽,是中国古文里的一个有名的结尾。冯杰显然也深得其淡而有韵深意,他的散文多有言尽意无穷之妙处。

   “顿觉眼前生意满,须知世上苦人多。”从这两句宋诗里是可以了解,如同他的文本,在平淡素净的背后,却弥漫着温馨的悲悯情怀,冯杰所写的绝非闲适,闲适与平淡只是其文字与书画的表面,而在深层次的意义上,他是一个有着无限博大宇宙意识的人,那种对于生命发自内心的喜悦,以及对于世间挣扎着的生灵的悲悯,一笔一画,无不可以让人触及他跳动着的温热的心。

与冯杰一起曾参加过相关诗歌活动,看他到寺庙里态度虔诚,安静,要带经书若干,我想佛经中的大自在与大空明,必将与他文字带有不一样的气象,也许再过几年,冯杰这只特立独行的蜗牛缓慢而坚定地爬到翠竹的叶子上去。那时他的文章一定是有着青青翠竹,皆是法身,郁郁黄花,无非般若的静穆境界。















冯杰散文插图选





 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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