节日一般都是一年过一个,比如节日中的“大王”——春节,有文化符号的端午节,有职业色彩的教师节,有性别特征的“三八”妇女节,都不能随便过的,随便就乱套。可在中国有一个节日可以随便过,那就是“诗歌节”。哪天激情饱满,哪天就过“诗歌节”。我在网上搜索了一下,县市一级组织的“诗歌节”不算在内,仅地市一级政府、宣传部、文联、杂志社牵头主办的“诗歌节”每年就有数百个。比如今年较大规模的就有“第四届中国诗歌节”、“云南大理‘问天’诗歌节”、第26届中国李白诗歌节”、“第五届‘玉树青春回眸’唐蕃古道诗歌节”等。
以诗为媒,以诗会友,规模盛大,阵容豪华,内容繁多,没有百万元以上的开销怕是拿不下来。好在有些地方把“诗歌节”都纳入了文化产业发展的计划之中,诗歌一旦是政府行为,咱就不差钱。这是诗人的幸运,可就不见得是诗歌幸运。
但是,不少诗人还是激动起来,高歌诗的春天来了,以为这回真能“打造出半个诗歌的盛唐”。可“诗歌节”过去之后,我们在媒体上见到的是领导讲话、学者的奉和、诗人的表态,书法家书写的是唐宋诗词,电视上不断播出的是开、闭幕式的文艺晚会,就是看不见一首“诗歌节”上诞生的诗歌佳作,也见不到有个伟大的诗人诞生于“诗歌节”。
按说“西瓜节”西瓜是主打,“南瓜节”南瓜就该是主角,总不能办着“冬瓜节”,冒出来的都是“花大姐”吧。如今这“诗歌节”与诗无关的人倒比诗人更耀眼,与诗无关的活动,倒比诗歌更火热、更夺目。就像“六一”儿童节主角都是大人、“三八”妇女节抢镜头的都是些爷们儿一样。
“诗歌节”总得有诗摆出来吧,不能你办诗歌节,拿出的产品还是几千年前老祖宗的低吟浅唱吧,举着“咏唱经典”的旗号,并不能遮掩自己的空白呀。如果当代人的“诗歌节”不能拿出自己的诗歌作品,我们朗诵着老祖宗的“抒情”即使分贝再高,那也是当代人灵感的集体麻木。
奥斯卡金像奖、诺贝尔文学奖也算是电影与文学的“节日”了,可人家是有“母体”的庆典。一年一“过节”,年年有内容。而我们的不少“人工打造”的节日,从起初创意就在“节”的形本身了,图的就是节日这种形式能制造出的宏大场面、火热的氛围、广泛的影响,至于节的内容好像并不重要了。如果重要,那么“诗歌节”的主角应该是诗人,不该是不写诗的领导、不写诗的评论家、不写诗的文化名流、不写诗的商界精英、不写诗只朗诵诗的“嘴力工作者”。
我倒觉得,凡是用庆典的方式举办的“节日”,最后只有喧哗了,顶多凝固成个纪念日的符号,而不会是那个节日母本的再生或复苏。就像如今的过年,不再是驱赶“年”这个怪兽,清明节不再是郊游,端午节也不是“避恶”,中秋节也与嫦娥无关了。没有一个节日的内容与节的当初意义是相符的。如今的“诗歌节”,我也担心它不再是“诗歌”的本身了。就像我们不知道四年前的第一届“马鞍山诗歌节”对当代诗歌创作到底起了什么“助产”作用。节日一天就过完了,但日子是过不完的,我们心中如果有诗,它就是常态,而不会是庆典。再豪华的婚庆都与爱情无关,再盛大的出殡都与孝心不搭界。
中国,被誉为诗的国度。但哪个时代的诗歌繁荣都没有“诗歌节”的助推。诗歌历来是教化启蒙、文化传承、感知审美的重要手段。更是诗人自己实现生命超越、抵达灵魂彼岸的宗教,外在节日的“大帮轰”永远无助于伟大诗人、伟大作品的诞生。
当然,西安是诗的故乡。西安与诗有着千年的缘分,特别是唐代,书写了中国古典诗歌最浓墨重彩的一笔,李白、杜甫、白居易等诗坛巨匠,都在这里留下传世之作。回顾历史,诗意满长安;放眼现在,西安处处有画意,让西安人尽情享受诗意生活,今日西安正在成为更多人诗意栖居、停泊心灵之地。但西安丰富的诗歌资源、深厚的文化底蕴、独特的城市个性,都不是现代的“节日”打造的。
时代可以喧哗,但诗永远尊贵。我们只有归还诗的自由与高贵才会有诗的繁荣与创新。